公无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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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棋】金狐少年(中上)

在背离《聊斋》套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本来想一口气写完的故事,结果越写越拖沓了,不该不该==

场面描写有点小家子气,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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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周棋洛后,李泽言差人把灯笼都撤下来,整理整理衣服正欲回房。他刚转身,发现雪地里扑腾着一只野鸡,还在咯咯叫着。它的翅膀被咬断了,可鲜艳的羽毛大部分还完好,拿到市场上还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这样的大公鸡,只有去野外才能猎到,怎么会随随便便出现在自己院子里?

李泽言提着灯笼靠进一照,发现周围是一串梅花似的脚印,三重一轻。

“奇怪……”

他说了一句,提着那只还在挣扎的野鸡,走了。

 

“见着他了?”

隔着帘子,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在熬汤。

“不止见着了,还交谈甚欢!”周棋洛翻身上床,不住地晃着腿。

“你喝酒了。”那人掀开帘子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竟然是五年前的郎中,但是容貌和五年前相比却没有变化,气韵更胜当年。

“没事没事,我连尾巴都没露出来!”

周棋洛朗声笑道。

郎中没有接话,而是坚持把汤送到了周棋洛手里。周棋洛只好吹吹把汤喝净。蜡烛照亮了屋子,两人的影子映射到墙上,不是人型,而是两只狐狸。烛光跳跃,被拉长的黑色的狐影似乎也在跃动,形如鬼魅。一只老鼠吱吱尖叫着顺着墙跑过,仿佛见了厉鬼。

“他好像埋怨我太久没回去找他了。”

沉默片刻,周棋洛说。

“你养伤需要时间……幻化成人,也需要时间。而且不是你坚持要修成人形才去找他的吗?”

郎中温和地笑了笑。

“这倒不错……反正我报完恩就走了。”周棋洛蜷缩起来,双手抱膝,撅起嘴巴。

“所以你就偷了白府的鸡?那可是白大将军明天授勋用的。”

郎中眯眯眼笑。

“当初他射我一箭我都没计较,我差点就死在雪地里了。”周棋洛瞪了他一眼,“就当是他给我道歉了。”

“而且我又没打算用一只鸡去报恩。”

他的声音极小,像是一粒小石子落到了黑洞里。

 

第二日

“你在这干什么?”

李泽言处理好钱庄的账务,正欲回府,发现周棋洛在树下挖着什么东西。

现在还是隆冬,冻土就算拿铁锨都不好弄开,周棋洛居然在徒手刨土,气喘吁吁但分外带劲。

“嘘——”

周棋洛连头也不抬,好像挖到了什么宝贝,眼前一亮。

李泽言只好蹲下身,看着他从土里抱出了一个比牛头还要大的罐子。周棋洛揭开罐子,金华从中淬出。

金子。是满满一整罐的金币。李泽言愣住了,尽管他也是见过不少钱的大少爷了,但是数目如此之多的黄金他还是第一次见。

“给你咯,我说过我不会白喝你酒的!”

周棋洛把罐子放到地上,往李泽言身边推了推,然后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灰,笑道。

“这是你的?”

“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在这的?”

“我瞎猜的。”

“这是不义之财,我不能收。”李泽言又把罐子推给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收下吧,我挖了好久的。”

“不行。放回去。”

李泽言强硬地说。

“唉。”周棋洛叹了一口气,把陶罐重新放到坑里,又盖好土,“那你想要什么?我说过我要好好谢过你啊。”

“没有什么想要的。”

李泽言想了想,道。

“真难伺候啊,大少爷……”周棋洛吹吹因挖土而冻得通红的手,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李泽言看到周棋洛手冻成这样,有点于心不忍,想了想,又说:

“你先和我回家,涂上冻伤药,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李家的家丁有些好奇地看着跟在李泽言身后的俊俏少年,金发蓝眼,像是异邦人,而且少爷似乎对他特别关照,这又告诉他们要对这个俊俏少年谨慎服侍。

李泽言叫人给周棋洛手上涂上冻伤药,便脱了褂子朝书房走去了——他还有不少账务要过目。

从此以后,周棋洛就经常来李府了。

 

家丁们觉得李泽言变了,因为他们服侍少爷多年,从未见到李泽言笑过。随着李泽言的长大,他离财富的位置越近,身后的人情味就变得越淡,他高高在上,孤家寡人。

一切的转机都是李泽言冬天领来的俊俏少年。

那个少年像一缕阳光照耀在灰暗的李府里,沉默的李府从此也渐渐有了欢声笑语。

家丁发现,李泽言好像很在意这个少年。为了方便少年出入李府,他专门给他做了一个玉佩,挂在腰间,李府上下没有人敢拦他。

李泽言甚至还差人准备了一间空房,每日细细打扫,等待周棋洛随时入住。周棋洛也确实落落大方地住下了。只是有一次天特别冷,李泽言回房掀开被子一看,竟是周棋洛躺在里面,连鞋袜都脱了。

“这么可怕的冬天,还是两个人一起取暖比较好。”

李泽言只是皱皱眉头表示自己对他突然到访的不满,然后抱来更大的被子,一块躺下了。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好。

李泽言确实很喜欢和周棋洛一起相处,这个少年说话进退有度,举止得体,又没有生意场上的铜臭味,可以很坦然地和他说任何事。而且他还是个不错的酒友,不会千杯不醉地赖在那里,也不会一杯就倒的撒酒疯,两人喝到醺醺然处,听着门外的市井喧嚣,笑谈风月。

和他在一起,李泽言也有了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嗔”,而不是像一块石头似的冥顽不灵。

他觉得周棋洛这个朋友他交得很对,他们只是相处了几个月,可是他感觉他们已经快要度过一生。只是为什么有时候看周棋洛总是心不在焉呢?还经常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是周棋洛是女人就好了。如果周棋洛是女人,以他一家之主的能力,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十里红妆的去娶他回来。他们永远生活在一起,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况且他喜欢的是周棋洛的那一腔洒脱与爽朗,他喜欢和他交朋友,如果换了立场,恐怕这层感情也会变味了。

 

今天是难得的红太阳,看上去似乎是暖冬。李泽言只穿着一层黑色的单衣席地而坐,屋子里生着炉火,所以暖意似春。他的桌子上摆着一摞账本,素色的花瓶上正插着一支鲜艳的梅花。今年的大雪来得早去得晚,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了,梅花还未凋谢。

周棋洛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伏案书写,温暖的日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这是一张令无数少女都为之心动的脸。

“没见到嫂子啊?”

周棋洛有意无意问道。

“我还没有娶妻,也没有蓄妓。”

李泽言淡淡道。

“没有见到喜欢的?看你这样的条件,不难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姑且算是吧。反正这种事,一般都会水到渠成。”

李泽言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看看他:

“你呢?”

“我嘛……应该说是没有这方面的需要吧。”周棋洛道。

“看来你倒是清心寡欲。”

“那你有什么心愿,快说给我听听。”

周棋洛突然抬头问他。

“现实的我没有,不切实际的算么?”

“越是天马行空越好。”

周棋洛的眉峰陡然一动。

“……想回唐朝看看。”李泽言想了想,道,“有点好奇,总想看看。”

“言兄喜欢大唐啊……”周棋洛眼睛骨碌一转,“毕竟是你们李家的天下!”

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蹭蹭蹭挪到李泽言身边,眼前一亮,“言兄言兄,你看我扮女人怎么样?”

说罢他就解开头发,李泽言刚要制止,但是他愣住了,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金发娓娓垂下,发梢带着点可爱的小卷儿,他晃晃脑袋,拿五指去梳理头发。阳光洒到他身上,金发光可鉴人,衬着那双异族的蓝眼睛更加耀眼,长长的睫毛宛若振翅的蝴蝶。

太美了。

李泽言连忙撇开头。

他不敢看周棋洛,之前只是觉得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却没想到撒下头发来是这样雌雄莫辩。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好害羞的?李泽言突然想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把他当朋友,光明正大,难道还有别的念头?

只是初看的那一眼太惊艳了,李泽言总感觉自己若是多看两眼,魂魄就会被他摄了去。

“噢……还缺一样东西,还要有簪子。”

周棋洛给自己梳了一个女孩子的发髻,一手抓着固定。李泽言见了,道:

“用这个。”

他伸手取来花瓶里插着的梅枝,缓缓插进周棋洛的发丝间。

周棋洛伸手轻触了一下脑后的梅枝,清冽的花香围绕着他。他笑出声,因为李泽言在身后手忙脚乱的。

“倒也合适。”

李泽言终于弄完了,看着他,点点头。

这句话周棋洛听着受用,他侧坐着身子,伸开腿,悄悄拉开一点点衣襟,微眯起眼睛,轻轻摇动手腕,好像手里拿着一个轻罗小扇。他凹出一个女子夏夜乘凉的造型。

“这样呢?”

像画一样。

李泽言在心里说。

“伤风败俗。”

“唉,你还真教人提不起兴致。”

周棋洛苦着脸笑道。

“只有纨绔子弟才贪恋美色。”

李泽言坦然道。

“原来我在你这儿算美色啊。我还以为我这薄柳之姿你看不上呢。”

周棋洛又笑了。

“……”

李泽言没话说了。

“好啦,逗你玩的。”周棋洛眨眨眼,把梅枝拔出来,长发娓娓而落。他重新把头发梳成男子的发髻,拿起了那支梅。

“我能留着作纪念吗?”

“随便你。”

于是周棋洛把梅枝又插回了头发上,固定好。

“棋洛,我们君子之交——”

李泽言看着又恢复了男性打扮的周棋洛,开口。他的喉咙有些干涩,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平淡如水。”

周棋洛朗声回答他。

 

很快便到了七夕

 

今天是街上人熙熙攘攘。李泽言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舞榭歌台,今夜注定无眠。

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但是衣服上潜伏的暗纹和考究的裁剪宣告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马车慢慢停下了,前来接客的小厮掀开帘子,引李泽言下车。

李泽言抬头,他的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建筑。

桑家瓦子

这是整个汴京最大的瓦肆,足以容纳千人。今晚有戏子在金莲台上唱戏,所以万人空巷。

“少爷,表演要开始了。”

“我知道。”

李泽言冷漠道。

今晚是周棋洛约他出去的,这家地方,也是周棋洛找的——李泽言从不往舞榭歌台里扎堆。李泽言本想要他和自己同路,但是这家伙说还有事情要做,让他自己先去,也不要等他,到了他就明白了。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为首的是一个白袍将军,腰间佩剑,身骑宝马,衣服上绣着狰狞的玄豹——是皇帝御赐的衣服。

“是白大将军来了。”

小厮轻声说。

李泽言微微点头。去年宋夏战争,大宋大获全胜,皇帝犒赏三军,其中就有一位姓白的少年将军。

这个少年将军叫白起,和秦国大将重名。白父最器重他,早早就拿他的大手将他推向战场。

“见过白将军。”

李泽言长揖再拜。

白家和和李家算是世交,两人小时候还见过,只是自从三年的宋夏战争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如今他载誉而归,也是沾了龙气的,李泽言即使富可敌国,到底还是个商人,地位不如他尊贵。

“你和我生分什么?”

白起下马,连忙扶李泽言起来。

“因为许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我们先进去寒暄。”

白起拍拍他好友的肩膀。

 

“最近过得怎么样?”

李泽言问他。

他们现在坐在瓦肆观众席上最高的一层,从这向下看效果最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被池水围绕的金莲台,和一池清丽的荷花——特地从南方移植过来,悉心培养。

“倒也无事。老爷子向皇上给我讨了个幽州节度使当。”白起端了一杯茶,一口饮完,“只是授勋的前一天夜里,刚从野外猎来的野公鸡找不到了,本来那羽毛是要做雉鸡翎授勋当天戴上的。兴许是被野猫之类的叼去了吧。”

“你还去打猎吗?”

李泽言听罢,也是觉得奇怪,但也没在意。

“现在打猎都是陪老爷子乐呵,我们围猎,都网开一面。”

白起说。

“况且关外对我来说才是更好的猎场。”

白起顿了顿,又说。

李泽言点头表示赞同。打跑了藩属党,可是北方还有契丹人,这才是大宋最大的威胁。

 

这时,丝竹管弦之声传来了,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都在等着舞者踏莲起舞。

周棋洛怎么还没来?李泽言这下有点着急了,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焦急摩挲着手里把玩的玉器。

一瞬间,万千灯火一并熄灭,金碧辉煌的建筑遁入沉默,管弦之声却未断绝。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周围的宾客却不奇怪,没有一个人发声,李泽言身边的白起也是静悄悄的。李泽言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想拍拍身边的白起,却抓了个空。

月亮慢慢爬上朱楼,清冽的月光照在雕花的窗户上,微光照亮大厅,墙上留下一个被拉长了的狐影。

除此之外四下无人。

李泽言的心脏几乎停跳。

不知不觉间,他已置身一个一座空楼。他下意识起身下楼,挥袖逃离这个鬼地方。当他经过舞台时,怔住了。

大厅一瞬间灯火通明,少女吟吟的笑声响彻朱楼,从二楼上突然闪出许多宫女,都是神仙的打扮,巧笑倩兮,顾盼生情。她们轻轻缓缓地下楼,周边有出现了许多酒客,他们有的怀抱美人,有的相互敬酒。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圆领袍,只有一个人一袭白衣,手捋髭须,抓着一杯酒一饮而尽,豪情万丈:

“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

李泽言愣住了,他抬头看向牌匾,上面是用金箔装饰的四个大字:

“春风拂槛”

他还没有想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茜子红的纱帘从楼顶下来了,宛若瀑布飞泻而下,悬停在舞台的上方。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言兄,这大唐盛世,你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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