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无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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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棋】春潮带雨(三)

前文请走:这里

是的不分上中下了,因为剧情发展得有点超出我当时的想法==

简单透露一下,下次更新走链接

以下,正文:

李泽言早就猜到朝廷会派人来,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发现鲛人秘密的当晚,李泽言就悄悄改变了航向,不是去京城,而是去他在浙江的住所。

那个鲛人,居然是人鲛生子。纯种的鲛人不接纳他,人类更是把他当成怪物,这样的处境,可以说是两边都不讨好。不能让人们知道有这样的生物,不然利欲熏心的人类只会进行更多这样肮脏血腥的交易;也不能直接把他扔到海里,这就等于直接害死了他——他只吃熟食,甚至都不会捕猎。

李泽言决定先把鲛人悄悄养在自己家里,从长计议,而朝廷那边他有能力应付,只是他一直以来的政敌许墨可能会有意难为他,但李泽言在锦衣卫也有靠得住的朋友。

“大人,看,那好像是锦衣卫的船!”

一日,惠风和畅,魏谦正在掌舵,突然发现了一艘熟悉的大船。

李泽言拿起望远镜,看到站在船头的两个身影,一个清瘦,一个挺拔。他皱了皱眉。

“我有事去一下船舱,他们来了你好好接待一下。”

李泽言简单嘱咐了一句,转身便走开了。

 

李泽言来到密室,见到鲛人正在和那群小鱼嬉戏,见到李泽言来,欢快地叫了一声就朝他游过来。李泽言将食指竖在嘴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纵身跳到水池里,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腰身。鲛人还是好奇地在他身边游来游去,很惊讶李泽言居然主动跳下来和他挨得那么近。但是李泽言没有领会鲛人的惊讶,他弯下腰,整个人都没到水里面了,他在寻找一个机关,只要打开那个机关,海里的水就会鱼贯而入,鲛人可以通过那个小洞逃走。

可是越是情急之下越是找不到,要不是因为水有缓冲的作用,李泽言简直想跺脚解恨。

鲛人似乎感受到了李泽言的焦急,他有些担忧地凑过去,被李泽言挥开了。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蜷缩到旁边的礁石上,眼巴巴地看着李泽言忙活,表情委屈得像个孩子。

“哎,白大人?许大人?什么风把您俩吹来啦——”

“李泽言呢?”

“大人他有点事……有什么事您问我吧。”

上方传来了魏谦的声音,他们已经上船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李泽言掏出短刀,将船底的木板生生切断,用力掰开两个木板,这样的宽度可供鲛人出行。巨大的水流一下子涌入,差点把他冲翻上来。李泽言好不容易站稳了脚,却发现鲛人还缩在礁石一角,一脸被赶出家门的小狗的表情。

李泽言看到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眉头在一起打架。但是他的脸向来不擅长做表情,所以在鲛人眼里,李泽言似乎是有一点“不开心”。

水已经漫到胸口了,李泽言艰难地在水中涉步,来到鲛人身边,抓起他的手腕。鲛人吓了一跳,突然发觉已经水涨船高,他还是不能理解这样的变故,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泽言。李泽言叹了一口气,拉着他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给他指了指那个漏洞,示意他可以从这里游走。

隔着海水,李泽言可以清楚地看出鲛人在看到那个漏洞外的世界时的表情有多欢喜,心底突然弥漫出一种异样的情感——这样美丽又强大的生物,他何尝不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但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与其让鲛人落入那帮疯子手里,不如将他放归大海。

或许李泽言想错了,所有鲛人的归宿,都是大海,他们就是造物主创造出的最浪漫的海洋神话。

鲛人顺着他的指引快速游出去了,李泽言却缓缓上浮。但是马上,鲛人又想起什么似的,探出头来,看着李泽言——他想让李泽言和他一块走。

李泽言皱着眉摇摇头,这个生物的心智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尽管拥有超过人类的智慧和力量,却不会施展。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在水里呼吸,自然不能和他一起走。鲛人看着,失落爬满了他孩子气的脸。

听话。他严肃地看着他,示意他这并不是玩笑。

鲛人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游走了。了却了最后一丝念想,李泽言似乎没了牵挂,慢慢浮到水面,现在整个船舱几乎全部都是水了。

“哎呀……许大人、白大人,您不能去这里呀——”

李泽言知道时间紧迫,却只能先爬到礁石上,他现在全身都湿透了,水急速地顺着衣服往下滴答,狼狈得很。他在船身上找机关,他在船上安了个夹层,一旦有突发情况漏水,这个夹层是能堵住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找,大水突然冲破了船底,他整个人被携卷到水中,脑海也被水流冲得一片空白。

 

等他再次睁开眼,自己躺在另一艘船的甲板上,他依稀见到面前站着两个人,他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一个突然来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领:

“李泽言!皇上让你捕鲛,不是让你来搞破坏的!”

熟悉的语气,李泽言听得出,那是他在锦衣卫的朋友——白起。这不知道白起是怎么跟许墨混到一块的,但李泽言确实听说过,白起和许墨两人私下里交情非同一般。

李泽言试了试,发现自己身体还是自由的,果然自己这几年在东厂没白呆,无论是如今皇帝身边的宠臣许墨还是锦衣卫的白起,对他还算尊重。

“鲛人生性狡猾,我觉察出大船不稳,才想下去看看,没想到他竟然破船而逃。”

李泽言站起身来,毫不避讳地直视白起的眼睛。

在东厂摸爬滚打出来的特务,撒谎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李兄所言甚是。”

一袭白衣的年轻人站起来了,拍拍手。

“但是许某有一事不明,请李兄解答。”

许墨唤来一个下人,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盒子。李泽言见到盒子,皱了眉头——那里面装着鲛人的泪珠。

“鲛人不轻易泣珠,除非他对某人怀有感情。”许墨打开盒子,拈出一粒,摆在眼前,泪珠晶莹剔透,“李兄是怎么得到的?”

“还是说……你们关系不一般?”

许墨还是眼带笑意,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这你要问他了。”

李泽言眼底也没有一丝波澜。

“李兄如此竭忠尽智,皇上想必会给你一个好谥号。”

“还是你留着用吧。”李泽言抬起头,冷冷回应。

“不过皇上的意思是捕鲛,你把鲛人弄丢了,怎么向皇上交代?那条金鲛,是皇上看重好久的皇室宠物。”

“我自会负荆请罪。”

李泽言盯着许墨的眼睛,一字一顿。

“李兄有这等觉悟,那许某就放心了。”许墨笑道,随后唤来手下,“来人,请李大人到我房间喝茶。”

这时上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准备架起李泽言。李泽言自知来者不善,挥袖打开了伸过来的手,嗔目而视,两人本来还要上前强行制服,可是都停住了,他们本能地觉察出这个骄傲如狮虎一样的男人的危险。

“我自己会走。”

他冷冷道。

“那就,请吧。”

许墨礼貌笑道,挥退了下人。

“放肆!”

这时白起一步向前,一脚踹到李泽言胸膛正中,又肘击他的小腹,将其制服在地面上。李泽言也是硬气得很,即使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一样难受,但整个过程他只是闷哼了一两声。

“你干什么……!”

李泽言平白无故挨了这几下也是生气了,况且打他的还是他的好友。他压低了声音,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愤怒。

“我这是在帮你,谁知道到时候等你的是茶屋还是刑房?”

白起抓起李泽言的衣领,将他的后脑往甲板上一磕,然后急速对他耳语几句。

“我问心无愧。”

李泽言狠狠盯着白起,抓住他的衣服,强烈地反抗着。

“来人,把他绑了,严加看管!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近!”

白起厉声喝道,同时一记重拳打在李泽言腹部,换来对方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时上来许多锦衣卫,三两下把李泽言捆得结结实实。

许墨无声地看着这两个“一唱一和”的男人,垂下眼帘,似乎在想事情。这时来个一个侍卫,他疾步跑过去对许墨耳语了几番。许墨听后,皱了皱眉头,抬手挥退了侍卫。

“劳白兄费心了。”许墨走过来,居高临下直视李泽言的眼睛,“来人,把他扔下去。”

“你干什么?李泽言可是朝廷命官,你怎么能任意生杀?”

白起连忙站起来。

“许某没别的意思,只是委屈李兄一下。”许墨看着白起,其实是说给李泽言,“刚刚下人告诉我,在附近见到一条金鲛,想必还没游远,如果李兄能把他引来,我们定有办法布下天罗地网,他对朝廷也有交代,怎么样?”

李泽言冷冷地看着许墨,他从许墨眼底的笑意中,见到了一丝火辣的嘲讽。

“放心,这条鲛人,他跑不了。”

“你是想让李泽言死。”

白起盯着许墨的眼睛,压低了声音。

“我只想把鲛人尽快交给皇上。”

 

之前李泽言希望那条鲛人老老实实待到附近的海域,不要游远,等他应付完许白两人,自有办法带他回去;但现在他想那条鲛人游得远远的,最好游到天上去,永远也不要来人间。

他现在被五花大绑着扔进海里,放眼望去周围是深色的海水。尽管腰上栓着可以随时拉上来的绳子,也只是在众人面前装装样子,谁知道许墨想拉上来的是个活人还是个死人。

李泽言水性好,能在闭气五分钟,现在在水下,他只能靠他自己。他知道他袖口里藏着一把短刀,可是他现在动动手都困难,谈何去拔刀断绳?

他突然听到一声悠长的鸣叫,在海里传得很远。他看到金色的鲛人破浪而来,金色的鱼尾宛若一条海底的闪电。

笨蛋,你没看见头顶上这么大的一条船准备抓你么?

无奈李泽言在水里无法说话——可能说话鲛人也听不懂,他全身无法动弹,连危险的信号都发不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鲛人飞速游过来,浮在水中,给他解绳。

大海似乎把时间拖长了,他能清楚地看到鲛人的金发在海水中散开、卷曲、迤逦……像梦一样。

鲛人手指还是很灵活的,很快就把绳索解开了大半,李泽言感到肺中的氧气所剩不多,他的双手已经解放了,他在水中突然推开正在给他解绳的鲛人。

一支箭隔着他们破开海面。

走!

水中李泽言平常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全部披散开了,他眼睛因海水的咸涩而布满血丝,他紧紧地盯着鲛人,暗示他此时的危险。

鲛人愣了一下,他从未见到李泽言这个样子,他心智还是个小孩子,无法理解人间的熙熙攘攘,更无法理解权术博弈,他只是觉得李泽言看上去很难受。

他游过去紧紧抱住了他。他觉得这样李泽言就能好受些。

李泽言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鲛人这么做是为何,但是氧气的匮乏让他无暇想这么多,他的耳边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他艰难地抬头,透过扭曲的海面,他看到许墨举起了弩。

他的表情变了。

扳机叩响了。

箭矢破开海面,在海中也能激起尖利的啸声。李泽言奋力推开鲛人,迎着箭矢撞上去,耳边只来得及响起鲛人的尖叫。

箭从左胸入,穿透心脏。箭头呈棱状,射入的一瞬间就重创了他的心脏。他隔着海面冷冷地看着许墨被波纹扭曲了的表情,抬手把箭生生拔了出来!

水中腾起了血雾,鲛人被藏在一片血雾里,难觅行踪。

他吐出最后一串气泡,视野里只剩下鲜艳的红,还有破开红色的金色。他在缓缓下沉,胸口的痛感已经麻木了,冰冷的海水正最大限度的侵蚀他身体里仅有的温存。他最后感到一股力量狠狠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鲛人想带他离开。但他已经是灯枯油尽了。

听话,快走……他想。

他拼命睁大眼睛,看到金色的鱼尾在海中摇摆,宛若上好的金丝飘带。

他想起那次他们月下亲昵,视野中的鱼尾也似绫罗绸缎……

而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金色的鱼尾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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